① 《醉玲瓏》中夜天凌的侍妾是怎麼回事
一池波靜小屏山
暮春倏忽,一晃已是初夏時節,草木歷了暖風潤雨,鬱郁蔥蔥蒼蒼翠翠地舒展開來,遮了驕陽當空,只灑下淡淡光影斑點,靜里透著細碎的明媚。
天機府前安沉崢峻的青岩穩穩牽了石橋,只一轉,便園色闊朗,一波蓮池陽光下反射出粼粼觳波,如金似銀,耀得人睜不開眼。睡蓮嬌嫩,粉白淡紅輕綴了幾點,含苞待放的依偎在那碧葉恬恬中,池魚錦麗,密密叢叢,花箭陰中喁喁細語,悄然可愛。
左原孫立在門前,細柳依依綠蔭深處,一抹淡淡的輕羅煙色漸行漸遠,凌王妃臨去時那一笑似乎還在,叫人不由得也隨著她透出幾分笑意來。
左原孫回身不無感慨地看了眼案前,卷軸寬密,盡覽山河格局,平鋪開來,將眼前一方屋子佔了小半去。由東而西,由南往北,繪的是天朝及四境軍機圖,山關海防,重鎮邊城歷歷在目。如今已到西北一片,便是這一角,卻也是最難的,還要再費些時日。
圖中各處皆是一手清雋的蠅頭小楷,銳意微凌,傲骨放逸,行行點點如星火燎原,收攬這萬里疆原入畫。很難想像是出自那看似柔弱的女子之手,然她隨手指點細細而談,又叫他不得不信。再看那些書簡資料,已在他這里堆了小山樣的一片,卷卷之上都留著頻頻翻閱的痕跡,不知凝聚了多少心思在其中。
這些日子同心研究,將這圖中不足之處勘正彌補,竟都叫他也痴迷了進去,仿似當年揮手縱橫的心又回來了。左原孫笑了笑,這些都瞞著凌王,天機府中不準一人走漏此事。那日陸遷無意撞上,硬是被逼著發誓保守秘密。左原孫搖頭,認真往那北端幽薊十六州處看去,一時又陷入沉思。
這軍機圖有左原孫相助,事半功倍,眼見便可完成,卿塵抿嘴淺笑,轉過臨水迴廊,迎面見白夫人同兩個女子自園中過來。
她看到那兩人形容衣著,在一叢紫藤花前愣住了腳步,繁花投影悄然暗上心間,遮住了驕陽煦暖。
風過,掠著幾絲淡紫色的飛花撲上逶迤綃裙,夜天凌的兩名侍妾千洳和寫韻見到卿塵,同著白夫人一起俯身行禮,話音略有些嬌媚,帶著點兒吳女的酥軟動聽,低眉柔順頗楚楚動人。
大婚之後白夫人帶著闔府女眷叩拜王妃時似是見過一面,卿塵凝眸,打量過去,其後再未想也未見,更無人在她面前提起,她只當是忘了這倆人。
這府中尚有人可以名正言順的分享她的丈夫,這個念頭帶給她一陣些微的不快。
白夫人抬頭,見她遲遲不語,輕聲再道:「王妃。」
卿塵將目光輕帶,投向奼紫嫣紅深處,蜂蝶翩躚叢叢花香薰人慾醉,她微微頷首:「起來吧。白夫人,你隨我來一下。」
白夫人往身後一瞥,起身隨在卿塵身後去了。待到漱玉院,卿塵卻只坐著不語,眸中遠帶著窗外清碧一色的流水出神,直到碧瑤奉上兩盞泛著翠香的太湖雲峰,方抬頭問道:「她們倆人來府里多久了?」
白夫人想了想道:「千洳來的早些,有四五年了,便是寫韻,也服侍殿下快兩年了。」
「這么久了。」卿塵沒想到,一時無語。
穿窗望去一道清流蜿蜒,極安靜的繞著那竹林,澄澈明凈。漱玉院中多流水,深深淺淺遠遠近近,珠玉琤琮,水聲襯了修竹茂林,總叫這院中帶著三分清幽的靜寂。
白夫人說道:「說起來其實也不算早,像濟王、汐王府里的,連子嗣都誕下了呢。湛王府中的靳妃,不是也有了身子?」
「子嗣。」卿塵別過了頭:「為何她們這些年卻沒有?」靳慧前些時候有了身孕,她倒很想去看看,但想起夜天湛,卻又總有些猶豫。
白夫人嘆了口氣:「也不知殿下是怎麼想的,每次總會有葯賜下,為此還惹得太後很不高興。」
卿塵淡鎖眉心:「殿下常去她們那裡?」
白夫人道:「殿下每年最多也不過三五個月在天都,以前太後派女官催,他便去,只這次帶兵回來,卻半夜裡常都在書房,也許是太忙了吧。」
卿塵聽了,修眉黛遠輕微地一挑,低頭啜了口雲峰,茶香里細品,略帶著微渺的清苦。
白夫人側面看著,那茶清裊的水氣在卿塵面上淡淡繚繞,整個人似是潛抑了一抹煙雲般的輕愁,浮光婉轉只略做流連便化在那深湖似的黑瞳中,繼而被周身的淡定所取代。倒不似是容不下,卻無由得比那些容不得鬧起來的還叫人心疼,她微微嘆了口氣。
待白夫人走了,卿塵便一直倚在窗口靜看著那片幽幽青竹。
日前春時幾場雨後,竹林里齊齊的冒出幾多嫩芽,細翠的清爽的破開了黑土,如今有力地伸展著。夜天凌喜歡竹子那份清傲,她喜歡竹子那份幽靜,倆人常常就站在這里看著。他會從身後環著她,她靠在他懷里。
她輕微吐氣,將掠到腮邊的一縷發絲吹開,心中若有若無的悵然,似乎又清楚地遠離了這里,便如當初,迷茫而無助中暗藏的孤獨。
如此盼望他懷抱中的安定,他淡淡的清峻卻熟悉的語氣,甚至他平靜到寂冷的眼神,那裡總有一點幽遠的星光在望向她的時候微微的將她攏住,告訴她,她屬於他。
那樣的懷抱、語氣和眼神,可曾為另外的女人有過?
她不知,她對他的過去一無所知,正如他對她曾有的世界無從探尋。
碧瑤見她在窗邊待的久了,忍不住上前道:「郡主,咱們園子里水多,雖入了夏也總還是涼的,可別著了寒氣,否則我怎麼和殿下交待?」
卿塵回過身來,問道:「你交待什麼?」
碧瑤笑道:「殿下說了,郡主心血不足身上怕冷,我得多記著,旦有個不舒服唯便我是問的。」說罷添了杯暖茶過來:「前幾天郡主要的葯材送了來,要不要看看?」
卿塵將茶盞輕叩著,說道:「先放著吧。」語中淡淡,不是平時的清靜,略帶倦郁。
碧瑤跟她日子久了,多少也能摸到她的心思:「郡主,你若是不喜歡她們倆人,只消一句話打發出去便是了,殿下絕不會說什麼的。」
卿塵皺略眉,淡聲說道:「打發出去嗎?一個王爺的侍妾,進了王府幾年又被送出去,定會遭盡冷眼閑言,怕是連家人都未必容她們。」
碧瑤沉默了會兒,說道:「郡主行事向來果斷利落,怎麼今日遇上了這事,竟會心軟?」
卿塵似是笑了笑,隱約在唇邊一掠便逝去,淡若浮痕:「事有可為不可為,這與果斷利落並無關系。同為女人,將心比心,又何苦如此為難?」
這也是個道理,碧瑤倒再說不出什麼,只嘆氣道:「那郡主這到底是怎麼了?」
卿塵但笑不語,站起來走到書案前,漫無目地隨手抽了卷書,卻一翻,掉出張紙來,上面密密列著些人名。
掃了一眼,目光落在幾個字上,郎中令李暄,說起來倒是個可用之才,只惜是衛宗平的門生,又投了溟王麾下,濁中難獨清,此次自是難免牽連了。
不過兩個月,兵部原是溟王的人已撤辦了十之八九。查餉,自然跑不了戶部,夜天凌早將戶部摸的一清二楚,一根線牽起,雷霆手段步步緊逼,竟牽出了數百萬的虧空。一時間朝中官員人人自危,怕是不少人多日沒睡上安穩覺了。
神策軍的叛鬧讓夜天溟在天帝眼中信任皆失,事情到了這地步便已足夠,卿塵默默看著這箋紙上娟秀的梅花小楷,當一個女人的愛被無視和踐踏後,曾經愛有多深,那恨便有多深。沒有人比鸞飛更了解夜天溟,她幾乎能猜出夜天溟的每一步動作,步步為營,先其而行。真正和夜天溟博弈的是鸞飛,恩斷義絕,她用這樣的了解將夜天溟慢慢逼向山窮水盡。
卿塵合卷立在案前,心中一時空盪無著,夏日蟬聲細細的吟唱著,此時聽起來格外的煩躁,「我去園子里走走,你不用跟著我。」她吩咐了碧瑤,舉步走出房門。
閑步踩過石徑,竹蔭幽林在陽光下細影斑駁,草木秀潤遠帶碧水三千,湖光蒙蒙。
漱玉院中流水百轉,最終都聚在了這處望秋湖,湖水澄明如鏡,遙遙倒映著天高影淡,幽雅平和似是能洗凈人一身機鋒,滿心凡塵便落了碎淡。
卿塵俯身下來,在這深靜的湖水中看著自己的影子,那樣切實,卻又隔著千山萬重。
她將衣袖挽起伸手進水裡,陽光透了水波有些聖潔的光澤,腕上的碧璽折射了天水淺影,發出靈動的七色微彩。水波靜謐不見異樣,她頗有些沮喪地收回了手,坐在了湖邊。
岸邊淺波打濕了綉鞋,在天青色的素淡中浸出一抹濃重的深意,更增添了其上花紋的繁美色澤,她索性赤腳弄水,纖裊白衣靜展於石上,似有流雲之姿。
抬頭仰望晴空淡雲,風微過,雲帶逍遙,無拘無束。
湖光一晃,孤單的影子旁多了個人,身形頎長,青衫磊落,夜天凌俯身問道:「怎麼一個人待在這里?」
卿塵回答道:「這里清靜。」
夜天凌一握她的手,眉梢微擰:「會著涼的。」不由分說便把她拎了起來。
卿塵拉他:「陪我坐一會兒好不好。」
她語氣中少見的央求的意味讓夜天凌微怔,他垂眸探到她眼波深處渺遠空濛的痕跡,點頭:「好。」尋了塊平石,挽她坐下。
卿塵反手環到他身後,緊緊將他摟住。
夜天凌低聲問道:「怎麼了?」
卿塵只靠在他身上,過了會兒悶在他肩頭說道:「你是我的。」
「嗯?」夜天凌將她的頭抬起來:「什麼?」
卿塵揚眉,鳳眸微吊:「你是我的!」簡短字語,說的清晰。
夜天凌薄唇無聲地揚起弧度:「誰說不是了?」
卿塵在他的笑中盯著他眼睛,極認真地道:「誰也不準說不是,你的身,你的心,你的一切,統統都是我的。」聲音清雅、低柔,卻帶著分決然的味道。
夜天凌從未聽哪個女人用這種口吻和他說話,微微眯了眯眼睛,打量眼前人:「怎麼,想霸佔著我?」
卿塵點頭表示正確:「枕榻之旁豈容他人安睡?既然你娶了我,我嫁了你,你要是去碰別人,我就碰別人,你要是愛了別人,我就愛別人,你要是再娶別人,我就也另嫁別人。」
夜天凌眼中映著淡淡波光一亮,猶如劍芒般攝人:「哦?那我倒要看看,有誰敢動我的女人?」
卿塵從他懷里掙扎出來站好,回眸對視著他:「你霸道。」
夜天凌依舊坐在石上,雙手撐在膝頭,卿塵此時站在他面前,赤著腳,裙衫半濕,秀發垂腰依舊不耐煩那繁復的釵環,散散瀉在身前,叫他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模樣。黛眉清遠,翦瞳似水,垂眸時柔靜的閑定,閑定里偏偏帶著一絲月華般的光芒,那光芒冷靜,有種清傲而從容的東西讓他感到異樣,異樣的不謀而合。
依稀便從那時候起,這個來歷不明的矛盾的女人在自己心裡下了一道蠱,慢慢的,一絲絲的蠶食著他的心,直到他眼底心頭只容的下她。越只有她,偏又覺得她的一切都是迷,仿若曲徑通幽,每一轉都驚嘆著,這一生都能讓人心醉神迷。
他眼底饒有興趣地帶著抹笑:「我倒還真不知道,原來我的王妃這么霸道。這樣的女人有一個就夠人消受,難道我還自找麻煩,再去招惹其他人?再者說,」他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微微一抬:「我若做的到,你也要做得到。」
輕言淡語連消帶打,去弭了一絲錚然,卿塵忍不住笑了,用一隻腳尖去觸湖水,夜天凌抬手將她扶住。
卿塵自然而然的握著他的手,保持平衡,玩心忽起,突然用腳尖將湖水掠起,往他身上濺去。
水珠在陽光下灑開道晶瑩的半弧,憑夜天凌的身手豈會讓她這小伎倆得逞,只往後一閃便讓水滴盡數落了個空,他仰面躺往那大石上順手輕帶,將她一把拖了過來。
卿塵驚叫一聲被他穩穩地接在懷里。夏日的溫度覆在石上,有股暖流在脊背上熨過,夜天凌淡淡說道:「怎麼,不信我?」
「不是。」卿塵只回答了一下就撐起身子:「你怎麼躲的這么快,以後不準躲!」
夜天凌實在忍不住,笑道:「是你自己太慢,竟怪我太快,還真不講理。」
卿塵眼中煙波輕橫,撇嘴以示懷疑:「怎麼可能躲得這么快?」
夜天凌悠然道:「人體經脈交錯牽連,牽一發而動全身,這是最簡單不過的道理。你轉那小心思的時候難道不知自己手上在用力?」
卿塵好奇地在石上趴下,享受著那微燙的溫熱,如同一隻收起爪子的小貓:「你教我啊。」
夜天凌輕輕伸手輕撫她的秀發:「你要學什麼?」
卿塵道:「我不會的那些,還有箭術、劍法……很多的。」
「很辛苦。」夜天凌淡淡說了句,執起她細長的手指:「這手還是彈琴的好。走,跟我去看看。」
卿塵隨他一路往四學閣去,邁入室內,一眼便看到窗旁靜靜擺著張的古琴。她頗為意外,走上前去仔細撫看。
那琴古樸,典雅中正,陽桐圓而為面,陰梓方而為底,天地方圓,陰陽召和。琴身前廣後狹,下喻六合,上應周天度,龍池為八風,鳳池聚四氣,腰腹法四時,五弦如絲,冰瑩潔長,凜然峻華中透著一股清逸之氣。她驚嘆:「好琴!」
「喜歡嗎?」夜天凌道:「本來說了要給你找來那張『一池波』,尋了小半年,方知那琴在江州席家收藏著,人家愛如性命怎麼也不肯出讓,也不好奪人所愛。不知這張你是不是中意?」
卿塵將手指輕過琴弦,如龍吟低繞,似鳳鳴婉轉,帶出一道清越圓潤的弦音,只覺這琴一雕一琢如此契入心中,靜靜嘆道:「很喜歡。」
夜天凌笑道:「那我就沒白費心琢磨,還真想不到制琴有這么多講究。」
「你做的?」卿塵再次訝異。
「怎麼,不像?」夜天凌嘴角淡噙著笑意,那笑中的聲音如山間清泉,澄澈動人,微微冷冽的閑淡中一絲鋒芒奪目,整個將她攝了進去,就像第一次見到他的模樣,毫無理由地沉淪。
卿塵眸光映著他深溺的溫柔:「那這琴就來得珍貴了。」
夜天凌笑了笑,說道:「琴還沒有名字呢。」
卿塵略一沉吟,步至案前,展紙潤墨走筆寫下「正吟」兩字,其後書道:岐山之桐,斫其形兮,冰雪之絲,宣其聲兮。
夜天凌立於身旁,一手挽了她纖腰,一手將她執筆的手握住,續道:巍巍之魂,和性情兮,廣寒之秋,萬古清兮。
一柔一峻,一筆一鋒,淡淡的墨香中落在滑如春冰的竹箋紙上,神里髓中,一絲不亂的清傲峻遠,鋒銳暗隱。卿塵微微一笑:「他們都說我的字像你的。」
夜天凌看了看:「嗯,比初見的時候好得多了。」
卿塵將筆放下:「你取笑我,不理你了。」
夜天凌將她攬得緊緊的,笑說:「那你走吧,看你走到哪裡去。」
卿塵又好氣又好笑:「你當我真的走不了?」
夜天凌在她耳邊輕笑,淡淡卻又萬分篤定地道:「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把你抓回來,這一生一世你都別想。」
卿塵在他懷中安靜下來,幽幽的嘆了口氣:「四哥,只要你一日屬於我,我便不會走。」
夜天凌不語,若有所思,以一種深靜的眼光凝視她,很久。
亂生春色本無意
凌王府,前庭一色的水磨青石地平整寬闊,綠樹成蔭。一個內侍快步出來,步履慌忙,走得甚急。
夜天凌剛從外面回府,正將馬韁丟給侍衛,那內侍見了他,忙收住腳步:「殿下。」
夜天凌點點頭,隨口問了句:「干什麼去?」
內侍躬身答道:「白夫人遣小的速去請王御醫。」
夜天凌眼底一動,站在階前回身:「什麼事宣御醫?」
「府里沒說。」
王御醫是素來給王府女眷診病的,夜天凌擔心卿塵,入府便往漱玉院去。
漱玉院水色寧靜,幾個侍女在灑掃殿院,卿塵卻不在,也無人知道去了何處。得知夜天凌回府,凌王府總管內侍吳未趕了過來。
夜天凌問他:「王妃呢?」
吳未垂手答道:「回殿下,王妃在思園兩位夫人那兒。」
夜天凌有些意外:「怎麼回事兒?」
「千洳夫人……懸梁自盡了。」
夜天凌聞言眸中掠過隱隱詫異,吳未低聲道:「殿下昨日吩咐將兩位夫人送去別院,今日差人去請千洳夫人時便見夫人尋了短見。幸好發現的及時,王妃正在以金針施救。」
「王妃怎麼說?」
「什麼也沒說。」
「知道了,你下去吧。」夜天凌淡淡道。
吳未覷了覷夜天凌臉色,極冷,如高峰峻嶺,無動於衷。他躬了躬身,退出漱玉院,略一思索還是往思園去了,卻見白夫人掩門出來搖了搖頭。
「怎麼,救不了?」吳未心裡一沉,問道。
「人倒是救過來了。」白夫人朝屋裡看了一眼。吳未隱約聽到有人哭道:「王妃,千洳不敢奢求別的,只求能留在府中,求王妃別逐我出府。」
一時間屋中似乎只有千洳的抽泣聲,吳未輕聲道:「說起來,王妃也不像計較的人。」
白夫人掠了掠微白的鬢發,說道:「依我看,王妃和殿下真是一個性子,那股子傲氣半點兒不輸。若是根本沒放在眼裡,還談什麼計較?」
吳未亦愣愕,搖頭道:「我是看不明白了。」
「只一樣是明白的,」白夫人舒了口氣:「我看咱們殿下對王妃可是著緊到了心裡。」說著眼角竟帶著絲笑,誰能想到會有這么個人呢?
倆人心領神會,同時看了看屋中。像是過了許久,一個低婉的聲音淡淡說道:「你願意留在凌王府,我也不會趕你走,但性命珍貴,往後不要用這種法子輕賤自己。你這樣做,先就對不起生養你的父母。再者,殿下身邊那些朝事軍務已夠他勞神了,不管府里以前是什麼規矩,現在既然有我在,我不想有這樣的事再給他添亂。」
千洳那柔軟的,帶著絲微啞的聲音凄然說道:「千洳知道,千洳可以永遠不讓殿下見著自己,只求王妃別趕我走。」
極深地一絲嘆息,那淡雅的聲音又道:「好好歇著吧。寫韻,你跟我來。」
門軸輕響,卿塵帶著碧瑤和寫韻出來。見白夫人和吳總管都在,站下說道:「白夫人,差人好生照看著這邊,別輕待了。」
白夫人答應著,卿塵回頭問寫韻:「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寫韻斂眉答道:「但憑王妃作主。」
卿塵不語,蹙眉看她。寫韻一愣,頓時醒悟,以前的路是身不由己,現在生死去留,所有的都是自己說了算啊!她略有些激動,道:「寫韻想等……等千洳姐姐身子好了再走。」
卿塵微微一笑,點頭道:「好,需要什麼便找白夫人取,牧原堂那裡我會書信過去。」想了想,又將手中那包金針遞給她:「這個送給你,你很有天分,以後好好學。」
寫韻雙手接過了那金針,竟像是在夢中一般。
天都最大的醫館,有著最好的名醫,牧原堂開醫科招弟子,是男女都可以入學的,難道她真的也可以去學醫術嗎?寫韻抬頭,正遇上那雙清澈的鳳眸,秋水瀲灧,潛靜里帶著絲鼓勵的笑意,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能不能入了醫科還要看你自己,牧原堂也不收無用之人。回頭我叫碧瑤給你送幾本醫書過來,若有什麼不懂的可以隨時來問我。」
寫韻俯身便拜了下去,語中哽咽:「多謝王妃!」
卿塵挽手將她扶起來:「既然選了這個,以後定然還要吃苦,到時候別為今天後悔。」
「寫韻絕不會後悔。」一聲堅決的回答,似是充滿了希翼,讓一旁的白夫人看得疑惑,眼前這雙向來溫順的水杏清眸竟是從未有過的明亮,她不得不承認這時的寫韻,是她見過最美麗的一刻。
夜天凌負手站在窗前,看著遠遠水榭上杏黃的紗幔被微風揚起,金線綉成的細紋遊走在清淡的雲中,湖光瀲灧,倒映著琉璃般的天色。
他的心思一時還沒自朝堂上收回,轉瞬又想了過去。殷家,竟如此根深勢大,千層萬層密不透風。虧空看起來查的一帆風順,但從上到下都有人護持得滴水不漏,竟沒有一個多餘的人能動。溟王的黨羽一一落馬,不過是湛王也樂得見此情形,順水推舟罷了。
初時洶涌波濤如今化做細水緩流,更何況天帝也有了撤手之心。權傾百年的仕族閥門,天帝要動他們也得斟酌萬分,一個不好,便是進退兩難的局。
夜天凌眼底掠過冷芒肅殺,然冰冷如澌的神色卻在抬眸時微微一斂,明淡水色中卿塵沿著水榭靜靜走來,竹廊低影在她身後清遠曲折,回繞湖中,如同一幅淡淡的畫卷。
在夜天凌看向她的時候,卿塵似是無意抬眸,潛靜的一絲星光微銳,如水,幽幽一晃,掠過幾絲飛花飄旋在望秋湖上。
「不去看看?」卿塵撫開緲縵輕紗走到夜天凌身邊,淡淡開口問道。
「不必了。」夜天凌亦頗不在意地道。
「那我便做主了。寫韻喜歡醫術,也頗有些天分,她想去牧原堂學醫,過幾天便送她去。千洳還是留在府里,就依舊住思園吧。」卿塵轉身在旁邊坐下,輕咳了一聲道。
夜天凌垂眸看她,輕輕將手撫上她後背:「為什麼?」
他手心溫熱的順撫讓胸臆間的滯悶松緩許多,卿塵道:「千洳說,她來了凌王府四年零十一個月二十五天,你什麼時候去過她那裡,穿什麼衣服,說什麼話,她每次都記得清楚。她知道你不在乎她,但她可以記一輩子,她心裡存了你,忘不掉,只有你。對一個以死相脅的女人,我厭煩,一個哭著在我面前這樣求著的女人,我亦不喜歡,但我也無法拒絕的的請求:她可以不讓你見到她,只求留在這府里。」卿塵微挑著秀眉將夜天凌深深打量:「我倒不知道有人這么迷戀我的夫君。她既願意留在府中,也就不必往別處送了。」
夜天凌靜靜回望她,唇角略揚:「枕榻之旁,豈容他人安睡。」
卿塵一笑:「所以你把她們送走?如此便能將之前都抹煞嗎?我不在乎你曾有千嬌百媚奼紫嫣紅,我要的是,此後你只屬於我一個人。」
「在我眼中,你已是千嬌百媚奼紫嫣紅。」夜天凌的手輕輕沿著她的耳側撫過,說得極輕,甚至帶著一絲漫不經心地隨意,如同一道冷冽的清泉微轉,劃過心扉。
卿塵回頭嫵媚一笑,淡淡容顏暈著絲淺緋,在夜天凌黑瞳中央映出一抹桃色清艷。她抬手將發絲理順,「好了,這府里上下,難道我還管不了了嗎?」
夜天凌將她掠著發鬢的手捉住,手指在腕處滑下挑起那串剔透的冰藍晶,突然問道:「為何帶著這個?」
卿塵素手微垂,那冰藍晶自腕上脫下,掛在夜天凌指尖晃了晃:「這個又叫做海藍寶,含地、水、火、風四大元素,具有強大的治療凈化和靈通力量,是最具療效的晶石,尤其對應人體喉輪。早晨喉嚨不太舒服,便隨手拿來帶了。」
夜天凌神色微怔,似是出乎意料,沉聲道:「這是殷氏閥門的珍寶,湛王妃的信物。」
卿塵不想他竟知道此物由來,微微垂首,卻突轉而揚眸看他,笑說:「你在吃醋?」
夜天凌指尖微松,冰藍晶落往花梨木案上,他順勢將她下巴輕輕捏住,依然用那低沉的漫不經心的聲音說道:「是又如何?」
卿塵臉上綻出狡黠的意味,似是極得意,孩子般的笑著。她將夜天凌腕上的那串黑曜石勾過來:「那你把這個給我,我以後就再也不戴這串冰藍晶了。」
夜天凌反手握住她:「你對這串珠很感興趣?」
一如往常的清冷淡然,深不見底的眸中卻掠過洞穿人心神的幽光,那樣深銳的探究,叫卿塵不由得垂眸避了開去。「我有嗎?」她矢口否認。
「你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著這個發呆了。」
「我喜歡。」卿塵道,卻沒聽到夜天凌說話,一抬頭,見他只靜靜的看著自己,一言不發。
卿塵扭頭望向窗外,眉宇間如那渺遠的靜湖煙色,籠上了一層輕愁。極輕的依稀蹙眉,幾乎未來得及在眉心留下一絲痕跡便逝去了,卻叫夜天凌看得如此清晰,心底深處濃濃一窒,眼中鋒銳不由得便換做了淡淡柔憫。
隔了稍會兒,夜天凌清冷的聲音在卿塵耳邊響起:「不想說可以不說,若想要什麼便直接告訴我。」他將那串黑曜石取下遞給卿塵:「放在你那兒也是一樣。」
誰知卿塵卻搖頭:「我不想要。」夜天凌微微詫異,卿塵又道:「至少現在還不想要,放在你那兒也是一樣。」
夜天凌蹙眉,卿塵卻微微笑著,取過銅鏡,反手抽下發間的簪子,發絲如瀑,襯在雪白輕絹上,黑白分明。
夜天凌扶在她肩頭的手順勢接過玉梳,替她梳理著長發,發絲帶著若有若無的清香錦緞般垂瀉在他指間,這種溫涼的感覺異常熟悉,隱約在靈魂最深的地方多年前便有過如此景象,一絲一梳,久遠而宿命的糾纏。
「卿塵。」夜天凌看著鏡中淡影成雙:「我們是不是,這樣過了很久了?」
銅鏡微光,映著繾綣柔情似水,卿塵揚起笑顏:「嗯,很久了。」她認真的說道。
聽著這頗帶點兒傻氣的答話,夜天凌薄唇優美而舒展地揚起,整個人似是籠在了一層異樣的柔軟中。
卿塵微微垂眸,窗邊風淡,遠遠送來水的氣息,夜天凌方才提到殷家時的一抹神情卻浮現在眼前。極復雜的眼神,他不僅僅因那串冰藍晶而不滿,是六部之中夜天湛的手段開始顯現了吧。
她沿著那水榭遠遠的望出去。浮光掠影淡籠著如煙水色,若是植上荷花,倒有幾分像湛王府中閑玉湖,想必輕粉玉白露珠凝翠,閑玉湖中的荷花今年也是開得極好。領仕族之風騷,聚天下之賢德,夜天湛豈會容人動搖了那些閥門的根基?他與夜天凌,之前還算攜手對抗溟王,待到道路漸清,恐怕便再也沒有理由齊心協力。
卿塵將目光投向清遠的一片天際,看似溫潤,看似清冷,這兩個人,卻是誰也不會輕易罷手。
②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1>
我與希顏自打娘胎出生就認識了。
我們形影不離,一起讀書寫字,一起遊山玩水。那時我們年幼,無憂無慮,不知人間疾苦,不懂世道人情。
可大水襲城的那一天,水漫家鄉。我們眼見爹娘遇難,被洪水埋葬。
我們蹲在最高的山丘上哭喊,卻無濟於事。
從那天開始,我和希顏成了孤兒,流離失所,浪跡天涯。
我們慢慢去了京城,我們住在破廟里,吃的是別人遺棄的食物。
那段難熬的年月里,我與希顏相依為命。她問我,「冉冉,我們會不會一輩子這樣?」
我看著她靈動的眼睛,突然悲從中來,卻也生出了我從未生過的鬥志。
當然,我當然不想一輩子就這樣過。也不想一輩子,看著希顏跟著我受苦。
於是我帶著希顏,去收羅別人不要的舊衣裳,收羅別人不要的針線。然後靠著自己的手藝,將它們綉成手絹,拿到街上去賣。
雖然依舊很窮困,但至少能讓我倆每天吃上一碗面。
希顏興奮的抱著我說,「冉冉,幸好還有你。」我擦掉她臉上的淚,笑到,「那當然,我可是秦姜冉。」
她咯咯的笑,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然後用力的抱緊我。
慢慢地我用刺綉掙來的錢越來越多,能讓我與希顏不再擔憂吃不上飯。
我在廟里刺綉,她就在街上叫賣。
我們同甘共苦,日子很難卻覺得快樂。
可是命運這種東西,是很難預料的。我以為我能慢慢地改變我與希顏的生活,可是另一個人的出現,卻徹底改變了我與希顏的命運。
有一天希顏帶回了一個男人來到了我面前,她臉色含春,眉目歡快,對我說道,「冉冉,這位是晉公子,他說想買下我們所有的刺綉。」
我微愣,見他眉眼俊朗,溫文爾雅。可希顏看他的眼色,令我肅然。
他笑道,「秦姑娘手藝精湛,不知是否能替在下綉一幅《鳳求凰》?」
我未說話,他便繼續道,「我知姑娘生計窘迫,如若姑娘答應,我以重金酬謝,再替姑娘擇一處宅子,安頓兩位。」
我微驚,雖不是十分相信這個人,但希顏迫切的眼神,也讓我動容。
不管那姓晉的是真情還是假意,但若能讓我們姐妹倆得一處住所,我也願意答應於他。
他接了我們進府,刺綉的物品一應俱全,布用的是絕頂好料。我便就此肯定他非富即貴。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對希顏的照顧。
他對希顏算得上極好,而眼中深情,也讓我恍惚。
希顏好像得到了從未得到的幸福,她對我說,「冉冉,你覺得,晉公子怎麼樣?」
我臉色僵硬,見她從未笑得如此開心,道,「很好。」
她淺笑低眉,似向我道明了心意。
《鳳求凰》完成的那一晚,我單獨去找了晉梓檠。
他正在書房練字,明明很晚了,他卻像特意等著我一樣。
他見我來,嘴角含笑。
我說,「圖已綉好,請你遵守約定。」
他轉身去從櫃子里拿了銀兩,道,「我言出必行,這是一千兩,城西有一處宅子,我已安頓好。」
我拿過銀子,外面卻突然響起了兵刃及腳步的聲音,我忽然不安起來。
看著他道,「晉公子好手段,定住了我妹妹的心,讓我完成了你的任務,還能不動聲色的困住我。」
我漸漸面露寒意,他笑起來,「秦姑娘心思縝密,聰明過人,那我就明言了。」
他拿出一塊玉佩,遞給我道,「這是已故淳妃的遺物,是當今皇上的母妃,淳妃擅綉工,而秦姑娘也有一雙巧手,美貌天成。若姑娘助我,我定保你妹妹榮華餘生。如若姑娘不願,那今夜,就是你們姐妹分離之日。」
我冷笑,明了一切,「晉公子真是好計謀。」
他利用希顏困住我,只可惜希顏心地單純,被他騙得團團轉。
他淡笑,靠近了我,道,「姑娘有一份艷驚京城的手藝,有一顆七竅玲瓏的心,還有一張沉魚落雁的容貌,若不是姑娘,我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我開始悔恨起自己的混沌無知,被晉梓檠對希顏眼中的深情迷惑。
希顏心性純一,若貿然告知她,定會受不住。
我說道,「答應你可以,但請你發誓,善待我的妹妹。請你守住希顏的純良之心。」
我慢慢逼近他,眼神堅定,「若希顏受到半分傷害,無論是肌膚還是心靈,我定讓你晉梓檠身敗名裂。」
他聽完忽而大笑,撫上我發梢,眸中含了我從未見過的目光,道,「我晉梓檠就此立誓,定護你妹妹周全。」
我推開他,離開了書房。
<2>
第二日,他去了皇宮。《鳳求凰》呈於聖前,君王震驚之餘生起相思之苦。命晉梓檠將刺綉之人送入皇宮。
我也是那時才知道,他是皇上的親弟弟,七王。
我告別了希顏,她哭著送我,道,「冉冉,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我含笑,看了眼晉梓檠,對她說道,「當然,有七王爺在,我們定會相見。」
我放下簾子,催促轎夫離開。不忍再見希顏滿面的眼淚。
皇城裡的風吹滿城牆。我眼見青磚黛瓦,氣派恢宏的宮殿,生起了從未有過的悲情。
我被帶到了御前,金碧輝煌的宮殿,是我從未見過的華麗。
人們退去,我抬頭看見了那個萬人之上的天子。
他一身明黃錦衣,頭頂束玉。豐神俊朗,氣宇軒昂。
他問道,「綉《鳳求凰》的人,就是你?」
我微微愣住,應道,「是。」
他微笑著扶我起來,說道,「你莫要慌亂,朕不會傷害於你。」
他命人端來膳食,陪著我靜靜地用膳。
他說,「七弟說你蕙質蘭心,手藝精湛,朕見刺綉再見其人,信了。」
我忽然想到晉梓檠的話,僵硬在那裡。
看著眼前的人替我夾食,對我溫文爾語,不禁生出一陣寒意。
晉梓檠是要我,親手殺了他的哥哥。
外面風聲四起,我生了涼意,便借故回了自己的宮殿。
我被安排到西廂的瓊林殿,眾人恭敬禮待。
直到一日,一位女子來到我宮殿。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便命人道,「將她帶到椒名殿。」
我反抗之餘忽然想起了晉梓檠的話,後宮只有一人被冊封為妃,乃丞相之女言妃。
我頓感不妙,被拖走之餘看到了躲在角落的小宮女小靈,那是晉梓檠安排到我身邊的。於是我不經意丟掉了晉梓檠給我的玉佩,我知道小靈會明白。
到了椒名殿,見到了言妃,她容貌雖美,但氣焰張揚,我明白她的醋意與嫉妒,便沒有反抗。
她道,「聽說你一雙玉手贏得皇上的注意,那今日,本宮再替你雕琢雕琢如何?」
我心一驚,便被壓制住了身體,夾板上手,他們用力拉扯,我忍不住尖叫出聲。頓時明白了皇宮的險惡。
在我意識模糊的時候,我看見了那道明黃的身影,還有言妃不甘的眼淚。
醒來的時候,我看到晉梓鋮在我身邊,那個威儀天下的君王,握著我的手陪在我床邊。
他說,「冉冉,還痛嗎?」
我驚異他對我的稱呼,一時愣住。他笑了,說,「朕可以這樣叫你嗎?」
我慌亂地點頭,說,「民女惶恐。」
他從懷里掏出玉佩,道,「這是你的嗎?」
我頭腦清醒過來,淡道,「是。」
他微愣,然後問道,「朕能知道它的由來嗎?」
我按著晉梓檠教我的話,娓娓道來,「我年幼時遇見一位女子,她尤擅綉工,來探望我的師傅,見我綉得不錯,便賜予了我這塊玉佩。」
晉梓檠說,淳妃曾將玉佩賜予了一位小綉女,那玉佩本是皇家之物,淳妃看中綉女的手藝,想他日長成迎進皇宮。但天意弄人,淳妃不久便去世,小綉女也死於意外。玉佩就輾轉流到了皇家,到了晉梓檠的手中。
但對於晉梓鋮來說,那是淳妃的遺物,與他母親息息相關,有著非凡的意義。
當日我被言妃帶走,小靈定將玉佩送到了晉梓鋮的手中,能解我危難,也能讓我平步青雲,用那份巧奪天工的人造因緣,贏得皇上的眷念。
他果真如此,他聽完便道,「你有所不知,此物是朕母妃舊物,朕尋遍天下,也沒能找到,沒想到它竟在你的手中。」
他繼續道,「母妃獨愛刺綉與良玉,此玉是母妃佩戴多年的飾物。朕在母妃去世時沒能找到這塊玉佩,以為玉佩遺失,還搜羅了整個皇宮。」
我低頭道,「即是淳妃娘娘舊物,那姜冉此刻便物歸原主。」
他笑道,「既然是母妃贈與你的,那便是你的東西了。」
他將玉佩遞給我,我剛推開他的手,卻碰到了受傷的手,於是眉心一緊。
他目光微動,含了情絲,看著我道,「不知冉冉可願做朕的妃子。」
像是看到了百花齊放,我雖料到了結局,卻也有了微微的動容。
我含笑點頭,他如釋重負,道,「朕以此玉為證,定不負你。」
<3>
次日,我被冊封為冉貴妃,地位在言妃之上。
朝堂有了微言,卻立刻被壓了下去。我知道,那是晉梓檠的手段。
那副《鳳求凰》,被擺到了我的寢宮,沉香殿。
而我做了貴妃的第一件事就是替晉梓檠鏟除言妃,以及言丞相。
我與晉梓檠的里應外合,加上晉梓鋮對我的寵愛,輕易便扳倒了言妃。
後宮與朝堂緊密相連,丞相一倒,得勢的,便是晉梓檠。
大臣紛紛投靠於他,後宮獨我得勢,可我卻越來越猶豫。
算了算離我初入皇宮,已過了兩年。我未見過希顏,只有與她書信往來。替晉梓檠鏟除對手,城府人心,果斷狠絕。卻在晉梓鋮的面前,我越發不忍。
他是個明君,也是個重情義的人。可他不知他的弟弟,正在一步步謀算他的皇位,他的性命。
這兩年來,他待我極好。可晉梓檠給我的命令,卻是在他二十六歲生辰之日,取他性命。
壽宴的前一天,晉梓檠帶著希顏來見我。
她流著淚朝我叫道,「冉冉!」
她跑過來緊緊的抱著我,激動不已。我驚喜之餘卻是一點點的心涼。
晉梓檠在此刻帶著希顏來見我,是要讓我定來心來,若我反悔,他便不會放過希顏。
我在心底冷笑,晉梓檠的心機深沉,希顏怎會是他的對手。
讓我欣慰的是,希顏歡快如初,眼角眉梢盡是笑意。看來晉梓檠守了約定,沒有虧待希顏。
我明白晉梓檠的意思,如若我遵守了約定,他不會動希顏半分。
他們走後,我頭痛欲裂,心裡頓生苦楚。
看著窗外的梅花樹愣了神。
現令冬日,涼意深重,晉梓鋮依然會來沉香殿。
我煮了茶,遞於他,道,「明日便是皇上的生辰,皇上想收到什麼樣的賀禮?」
他擁我入懷,淺笑著,眸中含情,道,「朕想聽冉冉唱一曲《鳳求凰》。」
我微愣住,心魂像被扯住,險些落下淚來。我哽咽道,「不如臣妾現在就唱給皇上聽,明日壽宴繁忙,臣妾怕等不到皇上得空。」
他笑著撫摸了我的臉頰,應道,「好。」
於是我站在那副刺綉前,看著他慢慢唱道:
「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窗外下了雪,隨著我的歌聲一道,落滿了皇宮,落到我的心頭。
那晚我輕紗附體,青絲垂腰,擁著他入眠。他輕撫我背,柔聲細語,哄我入眠。
第二日壽宴笙歌四起,我在群臣的目光下,將毒酒遞與了晉梓鋮。
他欣然喝下,他總是欣然,我所有的要求,他從來都沒有抗拒。哪怕是那杯毒酒。
晉梓檠與希顏坐在一起,他見我將毒酒遞給了晉梓鋮,嘴角露出了笑容。
而此刻,皇城內外,皆是晉梓檠的人了。
晉梓檠摔了酒杯,眾人聞聲而起,一把利劍,架在了晉梓鋮的脖子上。
可他卻看著晉梓檠,目光凜然,面不改色。
他道,「梓檠,朕賜你萬貫家財,官爵王位。你為何始終不滿意?」
他將酒杯放下,正色看向晉梓檠。
晉梓檠大笑,道,「我從未視你為兄弟,皇親無血脈,我一身抱負,豈能認你為皇。」
皇位的力量,讓我震撼。
晉梓鋮道,「為兄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若你就此罷休,朕可既往不咎。」
晉梓檠站起身來,直盯著晉梓鋮,冷笑道,「是你還不清楚現在的局面,如今這里的每一個人,都聽命於我。你身邊最寵愛的妃子,可是給你遞了一杯毒酒。你以為,你還能活著?」
我心驟停,晉梓鋮卻依然不動聲色。只說,「朕知道。」
他站起身來,拍了拍手。侍衛們卻忽然轉身將長劍指向了晉梓檠。
我驚異不已,晉梓檠愣住,隨即明了了自己被反將的局面。
晉梓鋮說道,「朕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珍惜。來人,將他帶下去。」
晉梓檠忽然奪過了侍衛的長劍,朝我襲來。我看見晉梓鋮猛地沖過來想阻止他,但長劍還是刺穿了一個人的胸膛。
我聽見利刃濺血的聲音,還看見一身杏色長服的希顏,倒在了我的面前。
我猛地爆出眼淚,大叫道,「希顏!」
我抱住她,她躺在我懷里,眼神迷離。鮮血流了一地。
晉梓檠愣在那裡,竟流下淚來。
晉梓鋮跑過來抱住我顫抖地身子,厲聲道,「來人!快宣御醫!」
隨後看著晉梓檠道,「將罪人晉梓檠給朕壓入天牢。」
晉梓檠不再反抗,而是看著希顏。
希顏看著我說,「冉冉...求你,放過梓檠...」
我流淚不止,看著希顏用力的點頭。
希顏微笑著閉上了眼睛,晉梓檠跪倒在地,神色凄楚。
她安詳的容顏映入晉梓檠的眼裡,像一朵牡丹凋落。
<4>
不久後,晉梓檠被削去王位,流放北境。我知道梓鋮不忍心殺掉他唯一的弟弟,即使沒有希顏的請求,他依然會放過他。
生在帝王家已是不易,皇權暗涌多是磨難。他做到如此實乃不易。
而讓我耿耿於懷的是,我終究是選擇了希顏而沒有選他,即使他毫不介意,但我始終背棄了他。
一段不盡忠誠的感情,我秦姜冉,不敢再繼續。
就算他籌謀了一切,但他對我的感情卻由始至終沒有變過,他的感情坦盪明朗,不似我暗裡藏刀。
我離開了皇宮,帶著希顏的骨灰去到了揚州。
臨行前我剪斷了青絲許諾,「待到他日我長發再及腰,我便回來。」
因為從頭來過,脫胎換骨,才能坦盪地站在你身旁,陪你度過漫漫餘生。
只是不知他日再見,你是否能情誼如初,喚我冉冉,再看我精絕手藝,刺一幅《鳳求凰》,掛於殿內。
聽窗外風聲起,白雪落皇城。
<番>
晉梓鋮站在城牆上,看著她的車馬離去,手握著被她剪掉的長發,眸中千萬不舍,在心中立下誓約。後宮佳麗三千,我獨守你一人。他日你歸來,沉香殿依舊,我還喚你冉冉,看你青絲垂腰,刺綉鳳與凰,聽窗外風聲四起,白雪落皇城。
大溱史書上載:貞德六年初,高宗崩,享年五十八歲。後宮僅有一後,冉後德修,垂簾聽政四年,享年六十一歲。
③ 我以前看了一本言情小說,具體名字忘了,來問問各位 女主角是很漂亮滴,額頭是有疤是小時候被男主角弄的,
仇婚阿哥
男主角 永琛
女主角 冷玥
第一章
大清 乾隆年間
怡親王府的冷月小格格,嬌小的身子靜靜地蹲坐在一旁的大石上,手裡握著一塊青湛湛的如意玉佩,痴痴地凝望著,渾然無視於眾人的歡聲笑語。
突然間,一隻小手驀地搶走冷月手中的玉佩,她一愣,隨即抬起頭來,原來搶走玉佩的人是同父異母、大她三歲的哥哥——榮瑾貝勒。
「把玉佩還給我!」冷月蹙起眉頭,清麗的小臉蛋忿忿地瞧著榮瑾。
榮瑾嘻笑地望著她,惡意地道:「這么好的玉佩讓你戴上實在太可借了,還是芷菁較適合。」
語畢,他將如意玉佩戴在身旁一位嬌俏可人的小女娃脖子上,她正是與他同母所生的親妹子——芷菁格格。
芷菁高興的咯咯嬌笑,靈活的大眼已見嬌媚,格外地討人喜愛。
冷月氣憤地奔向前去,怒喊:「把玉佩還給我,你沒有資格戴它!」
。。。。。。。。。
「放開她,」一道頗具威嚴的清朗嗓音陡地響起,永琛冷冷地盯著冷月。
冷月又悲又怒,早顧不得其他,小手抓起玉佩,猛一拉扯,將芷菁細嫩的脖子扯出一道血痕、惹來她一陣嚎哭聲。
永琛見狀,怒氣陡升,沒想到冷月竟無視身為阿哥的他的命令,以大欺小,還傷害了嬌弱的芷菁。他旋即彎下身子,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接著用力一甩,將她扯離芷菁身上。
許是力道過重,冷月的身子止不住沖勢地往草地上的石凳撞去,額頭直碰上石凳一角,登時血流如注,玉佩也因飛撞在石桌腳上而碎裂了。
眾人一看,莫不驚嚇住了,唯獨榮瑾小貝勒露出一臉幸災樂禍的笑。
永琛只顧著扶起芷菁並忙著安撫她的情緒,一點也沒發現到冷月的額頭上正淌著鮮血。
冷月倒也不哼一聲,忍痛咬住牙,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一看到地上碎裂的玉佩,心中更是悲憤難抑。她緩緩撿起碎裂的玉佩,轉過身,踉踉蹌蹌地走向永琛,然後撲向他、雙手握拳憤怒地捶打著他。
「你摔壞了我的玉佩,我要你賠我,」她傷心地哭喊著,渾然未覺額頭上的傷口正淌下鮮紅的血。
那血一點一滴直淌而下,染紅她一身的月白宮服。
永琛轉過頭來,想也沒想地伸手一推,令冷月再次跌卧於地。只不過,這一次她沒能再爬起來,整個人已暈了過去。
圍觀的小貝勒、小格格們發出一陣驚呼聲,引來宮里嬪妃們的注意。
「月兒!?」一名身著紫紅京緞宮服的艷美女子連忙趨近冷月身旁,滿臉擔憂地叫喚著。這名如畫般美麗的女子正是乾隆的妃子寧妃娘娘,也是冷月的親姨娘。
一見著冷月血流如注的蒼白小臉,寧妃心焦地喚道:「來人啊!快將冷月小格格帶進宮里,宣御醫!」
乾隆聞訊也隨即趕來,嚴厲的雙眼環視眾人一眼,喝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誰把冷月弄傷的?」
眾人皆低頭不語,怯怯地偷觀著乾隆充滿威儀的冷凝面孔。
見無人回應,乾隆正要發頓脾氣時,八阿哥永琛抬頭挺胸,無畏的走出來。
他的黑眸直視乾隆,朗聲道:「皇阿瑪、人是我失手打傷的。」
乾隆眯起眼,不悅地注視著自己的愛子。「你身為堂堂皇子,竟和一名年幼的格格這般計較,還失手打傷了人家,你可知罪?」
永琛倔強地抿起嘴,屈膝回道:「兒臣只是看不慣冷月格格驕蠻放肆的行徑,為了不讓她欺負芷菁格格,這才伸手拉開她,兒臣並非蓄意行凶。」
「住嘴!」乾隆大喝一聲,「你年紀較長,竟不思好好排解糾紛,還以武力出手傷人,這便是你的錯,怎可狡辯!朕決定罰你二十大板!」
眾人一聽,無不倒吸一口氣;唯獨永琛仍神態自若,只不過一張臉冷冷地綳著。他雖不再爭辯,但心中可牢牢記住了冷月格格,他已認定她是個仗勢欺人、驕矜且蠻不講理的任性女孩。
美好的春日宴就因為這一段小插曲而提早結束、卻也種下了一樁姻緣,揭開了一段愛怨情纏的序曲……
④ 有特色的宮斗記錄 不要抄襲,自己群里的。越多越好!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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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主殿女官②瑾瓷惠妃②溫夜影
出場順序:依次出場
時間:下午
事件:主殿女官訪惠妃寢殿
閑話加p 禁插戲
----------------開始--------------
主殿女官②瑾瓷
【食過午膳後本想在軟榻上休息 誰知皇上身邊的公公傳話來說皇上欽點了惠妃侍寢叫吾傳口諭去】
【領了旨意 便帶著皇上御賜的物件給惠妃主子送去 穿過亭廊 對身邊經過施禮禮的宮女太監投以微笑 雖說都是在宮里當差的 但他們還是很給吾面子】
【心中對惠妃的印象變的微妙 汝在後宮也算得上恩寵無限了 不知是否羨煞了旁人 行至宮門對惠妃宮里當差的人言】請稟報主子一聲說謹瓷給惠妃傳旨來了
惠妃②溫夜影
【雪青色滾邊金絲燙綉魚躍龍門廣袖衣,下著靛青折枝暗紋曳地長裙,披著蓮色祥雲紋披風。朝雲近香髻上八寶掛珠釵並兩側珍珠流蘇,略施粉黛,然好一個梨花帶雨的美人兒。聞主殿女官②瑾瓷傳旨,遂命人請其入內,整裝以待。】
主殿女官②瑾瓷
【傳話的人回來言;謹瓷姑姑主子有請 對其點頭 踏入殿內只見以伊人坐於殿首 想必其就是惠妃 】
【雙手握著帕子 微福身行禮】奴婢謹瓷給惠妃娘娘請安
【宛然一笑 命身後的宮人將皇上賞賜的物件送上 輕啟唇齒言】恭喜惠妃娘娘 今晚皇上欽點了主子您侍寢 這些個物件都是皇上賞賜給主子您的
惠妃②溫夜影
【見其行禮,遂道】姑姑免禮吧。這些個物什讓墨清拿下去吧,有勞姑姑了。
【墨清領命,收下。既而,又言】宮里倒是大得很,姑姑此番前來定是風塵僕僕,不若留下喝杯茶可好。清兒,給姑姑看茶賜坐。
主殿女官②瑾瓷
【不禁想到後宮佳麗三千真正得寵的又有幾個恐怕有些妃嬪還不如我們這些個奴才過的好 惠妃還未得寵前宮里人早就看出其不簡單 今日一見才知其德其美真不簡單 怪不得皇上對其寵愛有佳 愣愣出神 方覺其言 也不推辭 坐下 】娘娘這茶就免了吧 謹瓷坐會還得回去給各宮主子辦事
惠妃②溫夜影
【看其先笑盈盈,似是能把其看穿一樣,遂道】既若姑姑如此,本宮也就不多說了。內務府剛送來新晉的茶葉,若是姑姑不嫌棄,就當是本宮的謝禮吧。
【對墨清言】清兒,去幫姑姑包好。
【墨清領命去後殿打點。又轉向主殿女官②瑾瓷道】這茶名叫雪頂含翠,正所謂生的極寒之地,方得苦盡甘來。
【言罷,淺笑盈盈,品茶。】
主殿女官②瑾瓷
【聽言之 站起身來 婉爾一笑推辭道】惠妃娘娘好意奴婢心領了只是奴婢對自己有個規矩就是不收各宮主子任何人的禮
【將茶葉還回清兒的手上 雖知惠妃好意只是自己對自己的規矩是不可改變的】
惠妃②溫夜影
【見其推辭,暗道:好一個圓滑世故的主,面上卻呈現惋惜之色,不禁淡淡道】本宮也是一片好意,既若姑姑有自己的規矩,也罷。清兒退下吧。
【輕撫殷紅鳶尾花聞護甲,又言】姑姑即是不便收禮,不知可願常來本宮這里坐坐,喝杯茶,就當是陪本宮閑話家常,本宮也好盡一盡地主之誼。
主殿女官②瑾瓷
【面上依舊笑著 見其並不勉強也就沒有多想什麼 這後宮人多口雜雖做奴才們的收主子的賞賜沒有過錯只是吾向來是不想摻和著後妃之間的是是非非 只想在宮中好好當差 】
【見其一副雍容的模樣 似乎城府並沒有吾想的那麼簡單 聽其言之 回道】主子只要願意奴婢定當遵旨 只是宮中事物繁多想必也沒有多少時間能來主子這里望娘娘見諒
【望著其 如此美貌 只可惜在這後宮之中 不知誰才是最後的勝者】
惠妃②溫夜影
【聞言,淺笑道】姑姑忙,本宮是知道的,若是姑姑願意前來,本宮無上歡迎。今兒個也不早了,本宮還要准備侍寢,就不多留姑姑了。
【起身回後殿,擺手道】清兒,送客。
主殿女官②瑾瓷
【看看了時辰似乎不早了 吾也該回到宮里給各宮主子辦事了】
【故其也言之 便起身 福身言】娘娘好些准備吧 奴婢就不打攪娘娘休息了
【對惠妃的侍女言 清兒姑娘留步 好生照顧你家主子就是】
【轉身 離開惠妃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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